鸣戈随笔:日本之净
——走马日本(三)
睡得早,醒得更早。拉开窗帘,发现昨夜我们其实住在大阪城郊一个小镇里。
风情小镇上的和服丽人
小镇的早晨水墨画一般静。一带山岚,蓝绿地圈起一簇错落的屋檐,屋檐下,柏油小街青黑着,晨晖,把似乎昨夜才完成的、明黄的斑马线描得夺目而生动。斑马线上,玩具一样的小汽车,开过去一辆,又开过去一辆;有欧洲人和日本人,一个、二个地跑步,有车把高置的日式自行车,载着主妇或女职员,镱头一样推远。
但是,在这个时间里,在这个景象中,我没见到本应当最常见到的人群和车辆:清洁工和垃圾车。
日本的干净是深入、深刻的。
大阪郊外一小镇
进入东京的路边河涌
乡村公路旁
东京迪斯尼大游园
东京城内还能保持这样似乎可饮水质
大阪古城外的护城河一角
(鸣戈 曾潇 摄)
去日本前,就听一位刚从日本旅游回来的同事表达过对这方面强烈的观感。她说:从深圳到香港,印象最深就是香港的干净,但从香港到了日本,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干净。我走的同一路径,果然与她有了同样感受。
我不知道日本人在国民教育或环卫政策方面有什么过人之处;我不知道日本国也搞不搞“城市创卫”考评之类的运动,就我所见,日本的干净,不但是深入、深刻的,更是自觉、自律的。
昨夜,走进大阪机场,你便仿佛走进了自家的卧室,你就有了随处想坐想躺意愿,舟车劳顿的倦怠也一扫而光。从机场到酒店的车上,我的已经有些洁癖的老婆,更是把对于日本“真干净”的颂歌,唱了一路。
一早从小镇出发,大巴车深入乡间公路,我太喜爱日本乡间的民居了,每一栋都如积木搭成。院落内,花红草碧,每一件什物,都摆在每一个应当摆放的地方。很少看到人和动物,没有看到小贩和摊担。
肉眼能看到的,只有二个字:整洁。
镜头能拍到的,也是二个字:明丽。
我以前开一辆小排量汽车近十年,在广州的修车大排档是常客,那些修车档只要能进得车站得人,油腻的工具和破损的零部件,就会自由落体在各处。让我感动的是,从一个加油站旁边的一间修车小店:它被规置得如同我家的厨房。它今天不开工还是要迎接卫生检查呢。当然不会是。我想,这就是自律。
自律的力量,其实也来自于他律。我这里所说的他律,与法律无关。本人的烟瘾不小,由于抽烟多,嗓子也经常发痒,口水也时常多,但是,在国内,除了个人写作时外,我的烟瘾往往是被环境和他人勾引起来的,在日本,所到之处,没有这样的环境和他人,我的烟瘾和口水也就自然不多了。日本的乡村,野外也是设有指定吸烟处的。
在日本一个巨大的、约可已容纳近千台大卡车停泊的高速公路服务区,在吸烟处,我见过一位粗壮的卡车司机,默默为另一位匆匆离开的卡车司机,把不小心掉在烟灰缸外的烟头捡拾起来的一幕。这一幕,在这位卡车司机身上居然上演得那么自然、自觉,而他的脸上,同时也并没有因为自已文明友善的演出,闪现过一丝轻蔑他人、炫耀自已的神色。难怪日本的大卡车,辆辆都干净灿烂如昨日新购。
这样的一幕,对于我这样一个也许还算得上文化人的中国人看来,真是更为深刻的一幕!
如果说乡村、公路人少,保洁简便;那么东京的步行街、动漫街、银座、迪斯尼,人多吧,亦如此。
在迪斯尼大游园的时候,一个秀气弱小的女职员,可仅仅凭着手势,分区域指挥和安顿上千散漫的游人,在大太阳下坐着不动、不喊、不散。散了,地面也不见一星弃物,在这样自觉遵循的秩序下,自律的保洁,还会是个问题吗!
作为一个处在物质文明、城乡建设高歌猛进、“精神文明”建设口号不断刷新的国度里的普通公民,我为什么恰恰感到了“精神文明”的差距是如此之大呢,如果说,我们的国民教育还不能象日本那样系统普及;我们多民族国家的格局和贫富的差距还受到许多限制,但是,我们为什么就不能相处得起码更友善一点、更平和一点、更干净一点呢。我想到了我所处的广州的棠下街区,想到了我所住的还算有点名声的小区,想到了在这座刚刚被评为“国家级卫生城市”里生活着的我自已······在富士山上的一个邮电所,照游人的节目之一,我也为自已寄回了一张明信片,我给自已写的是:“自惭形秽,知耻后勇”。
我不希望这样的话,只是写给我自已的;但我又多么希望,这样的话,只适合写给我自已——我这样一个不深入、不深刻、不自觉、不自律、不爱卫生的中国人的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