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潜五：与周书先先生切磋新历方案（一）

当代进行历法改革研究，既要考虑我国历法的历史和现实，还要考虑世界历法的历史和现实。我国近代的重大改历史实是太平天国的《天历》和民国初年的“改用阳历”。近代重大的世界改历史实是上世纪的世界改历运动、苏联试行五日周制和近年我国试行黄金周长假制。上世纪，不少专家学者已提出许多新历方案，不少先贤已经有过论述，今朝研制新历时应该认真参考。历法改革问题十分复杂，研讨时需要注意思维的逻辑性，应该抓住改历的主要矛盾，依序逐个进行切磋讨论，如果没有系统的理论思维，抓不住主要矛盾问题，“一锅煮”式的争鸣讨论，纠缠于枝节问题，是难于消除分歧而增加共识的。

前天，我已建议依序讨论6个问题，下面先就前三个问题谈谈看法：

周、曾和我最初都是研究世界历法改革，周先生提出“128年周期历”，我提出“新四季历”，曾教授提出“自然历”（独大月、连大月）。三种方案曾由本会提交乌克兰会议，并在国内提供同仁研讨。周先生后又提出以冬至为岁首的永久历，这三种历法需要消除分歧和取长补短，争取形成不同条件下的最佳方案。创制新历既要有创新的方案，还需要考虑方案的实施途径，明确方案是争取世界同时改历还是先后改历？今我和曾教授提出的思路是我国先行改历，而周先生则仍是走同时改历，这个重大分歧问题不解决，怎会有共同的观点呢？

世界改历运动史实已经表明，由于各国的宗教和文化的差异和霸权主义今仍势盛，要想经过联合国开禁讨论世界历法改革，这几乎是不现实的想法。因此，这种世界同时改历的途径，虽然符合世界经济一体化的要求，但它不符合当代政治多极化、文化多元化的现实。公历是西方宗教神权时代的产物，欧美国家也认为它有缺点需要改革，就更难于符合中国的长久使用，何况中国存在两历并存的困扰，更需要争取创新这一主用历法，改以传统的24节气为纲。因此我们研究历改的方向，需要从主要研究世界历转变为主要研究我国的新阳历，不能把希望全部放在世界同时改历上。

我国现行公历与夏历并存，这个现实矛盾怎么解决？我们认为应该改革法定历公历。对于夏历只需指出它存在许多缺点，它在古代曾经是先进的，但沈括早已指出其弊“气朔交争，岁年错乱，四时失位，算数繁猥”。因此继续走闰月法则老路是走不通的，阴阳两历只能粗疏调和而无法精确调和。而周先生主张两者都改革，我赞赏这种改历精神，但不赞成这一方向。对于改革公历，我认为首先要明确公历有哪些优点和缺点，注意要用中国人的眼光看问题，不要跟在外国人的后面。公历的主要优点是历法的精确度较高，置闰规则比较简明，每月的日数固定透明，阳历性质符合世人用历。但它存在不少缺点：（1）岁首取为冬至后10天缺乏天文意义，岁首不正致使季节不明，不符合中国人的24节气理念；（2）沿袭西方宗教的七日周习俗，采用不合理的连续七日周制，致使法定节日的星期在周内游移，无法使历表具有千年不变特性；（3）各月的日数参差不齐，大小月规律性差，存在宗教神权的烙印。由上可知，这种公历不能适应中国人的长久使用，必须吸取中外历法的精华，创制出科学简明的中华新历。

周先生一再强调“128年31闰”新闰法，即把历法精确度列为首位，而格里历3300年才会误差一日，至今才过400多年，只需3300年后减闰一天即可，何况这种新闰法规则不如旧规则简明。我早期也曾主张过这种闰法，但早已同意天文学家的观点，只需3300年减闰即可。我同意曾教授的建议，可以暂不考虑闰法改革，留待主要问题有了共识后，随时可以加上它，这样能够层次分明，逻辑条理。我们并不反对周先生深入研究闰法改革，但希望能够提出有力的论据。

周先生早先的改历思想与众不同，“128年周期历”方案中不提岁首改革，后来在“永久历”方案中提出冬至岁首，接着又提出小寒岁首，今又补充了立春岁首。经研讨后有这些变化是好的，但这表明了系统性和逻辑性的考虑不足，如果早有改进的话，可以少走许多弯路，为此我曾一再撰文评议您的研历思想，提供认真思考改进。

关于新历岁首选定为立春，我认为具有下列理由：

1、  我国传统的天文季节概念是一年分成春夏秋冬四季，每季以24 节气中的“四立”

为季首，而不是以“两分”或“两至”为季首，因此立春既是岁首，又是春首。这是古今我国公众的年分四季的科学概念（是春夏秋冬，而不是冬春夏秋）。

2、  制定历法需要明确两种岁首：测算岁首和授时岁首，测算岁首是计算历法的起算点，

称为“历元”（我国历元取为冬至，西洋则取为春分）；而授时岁首是公众用历的计日起点。我国是以农立国的大国，每年农事是依“春生夏长秋收冬藏”为序的，因此民用历的岁首当然应以授时岁首为主，而不宜以测算岁首为主。这就是为何我文明古国取冬至为历元，而大多不取冬至为授时岁首的主要原因。

3、  西洋古代，多以春分为岁首（阳历三月）。古罗马帝国在改阴历为阳历时，儒略历

原拟以冬至为岁首，但因群众泥于阴历习惯，致使岁首后移十天，因而格里历岁首缺乏明确的天文意义，由于岁首不正而使季节不明。古埃及以秋分为岁首，法兰西共和历同此。我国夏历中既有24节气阳历，又有朔望月阴历，因此夏历岁首取为立春之际的朔日，即阴历正月初一，它是围绕立春前后游移的，而不是围绕冬至游移的。

4、我国夏历的岁首情况为“汉太初以迄清末，二千余年间，大抵以建寅为岁首：建亥十月，117年；建子十一月，913年；建丑十二月，661年；建寅正月，2425年。” 其中正月建寅的年份，岁首是在立春节气前后游移的。而民间干支节气历的岁首则是立春而不游移。我国现今有公历元旦和夏历春节两个年节，存在“每年两次过年，每年人增两岁之惑”（戴文赛提出），据此我最初提出的“新四季历”方案，是把公历元旦移后一月作为新历岁首，以求它与立春春节合并。周先生主张传统大年使用夏历，而新历又以冬至为岁首，似乎存在逻辑矛盾问题。

    5、上世纪的世界改历运动，我国历法研究会征求国人的改历意见，关于年始一项，10万人的统计结果是：立春64%，冬至13%，照现行历5%，春分3%，其他2%。上世纪初期国人提出的14个世界历方案，6人以立春为岁首，5人以春分为岁首，无一人主张以冬至为岁首。2002年的《西安历法改革研究座谈会文集》，在10位研历同仁中，7人以立春为岁首，只有1人以冬至为岁首。周先生强调冬至有明显的天文特征，然而为何很少有人主张冬至岁首？当代提出立春岁首的专家有戴文赛、罗尔纲、陈元方、金祖孟等，您能举出有哪位专家主张冬至岁首吗？

周先生罗列了主张冬至岁首的9点理由，然而真正有意义的似乎只有第1点和第7点，其它许多条理由是把岁首与分月、黄道十二宫等等硬扯在一起，我认为既勉强又不合逻辑。 

当岁首这个主要分歧解决后，才能依序解决分月和旬周等问题。欢迎您对我的上述观点作出评论。

(载于《历改信息》第28期，2006年4月25日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