鸣戈散文:成渝拾趣:从一楼下九楼
——在险峻与麻辣中品味“安逸”,进而以“安逸”作为人生的关键词,类同于湘人的“霸蛮”,这是川人性情的写照,也许更是重庆人生存状态与生活价值观的高度概括。
我好像没有一个重庆的挚友,纯粹成都市的也不知有没有,但四川的朋友可以数出几个,而认识的四川人,那就数不胜数了。故我从来没有用心去计较过成都与重庆的异同。
听一位同事说,重庆直辖以前,如有人介绍一位重庆人说是四川人,那人必纠正说:我是重庆人。
成都与重庆,是否类同广州与深圳的感觉呢——虽然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但终归各怀优越心态。
红星二路
成都是我年青时向往的城市之一,原因很简单,就是那里有一个《星星》诗刊。而且我记得,《星星》闪耀在成都市的红星二路上。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我向这个地址投过很多稿以后,也终于沾上了“星光”。从此得以毫无愧色地以“青年诗人”自居。
因为红星二路的诗缘,后来,我还有幸与成都的大诗人流沙河、王尔碑、叶延滨有过不少书信的来往和神交。那时,我更是多么敬重与嫉妒四川优秀的青年诗群与氛围呵。
这次在成都,华灯初上之际,四川日报集团的朋友开车带我们去吃饭,车经红星二路时,使我陡然感受到了岁月的更叠与人事的无奈。我想,如果是20年前来到这红星二路,我会不会有一种应当唱《国际歌》的冲动呢。
我没有依据地想像着,20年前的红星二路当是一番怎样的景致。
我同样没有依据地想像:20年后的我,还会不会怀有诗的想像与感念。
那晚,红星二路没有星光,在诗国的核心地域,在没有诗意的灯光下,我与几位诗外的同事和川报的同仁吃饭泛谈,但诗,仍成为了一道我们共同感兴趣的、有风味的小食。我们甚至朗诵起李白杜甫毛泽东的诗来。
这是让我感动不已的,也算是一件趣事罢.
宽窄巷子
在下午去成都的航班上,我读到杂志上关于灾后成都依然美丽的图文,其中有一个写地震时期的段子很有张力:成都人有家不能归,在吃喝中等待余震;灾区人无家可归,在余震中等待吃喝。
在上午临去成都的电脑上,有二个哥们知道我马上要赶飞机去成都,便匆匆扔来二句嘱托,一个说:成都的小食不错;小*不错;另一个更为简洁:吃好;玩好。
这样看来,成都有必要与广州争辩一下到底“吃在哪里”的命题了。
大凡有几百上千年历史的城市,如今大都要大打复古仿古牌。我的家乡长沙就复制出好几条风情街。家住成都的同事要带我们去宽窄巷子霄夜。
秋风乍起,从银杏树下穿行而入,隐隐绰绰,便可见旧时成都的民居在灯红酒绿间成行成市。
我观察,这应当都是些当时大户人家的宅院,原木搭楼、青砖平地、树影招摇、晕月挂檐。
在内心深处,我主动剔除了她浓厚的商业影像之后,我当然更喜欢这样的成都。
宽窄巷子其实是平行的二条巷子,即一条宽巷子一条窄巷子。
宽巷子以川菜和小食为主;而窄巷子以酒吧和咖啡厅为主。就主营产品而言,我认同宽巷子地道的川派饮食;就气氛而言,我认同窄巷子的中西合璧风情。据说这是一个外来人必游之地,本地人来的,多是青年人和老年人。青年人来喝酒,老年人来溜狗以及捡拾银杏。
漫步在宽窄巷子间,我老婆发来短信,说我出差后,我的小狗整夜难眠,吵得她只好半夜带下楼去溜。
在宽窄巷子,我没有看到让我眼睛发直的川*子。但我的同事老刘就说,见到小狗,你的眼睛就直了。
宽窄巷子,是一个夜晚能让人动情想家的去处:好吃。好玩。
成都大街小巷的早点,大馅的菜肉包子,一块五一个,同样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。
留下深刻印象的,当然还有吃着早点、然后点燃香烟的女青年。
四川方言
以前在外地听四川话(含重庆),总觉得四川人装“里手”,有爱为人师的迹象,大概是因为说什么都会拖着个一个长长的“嘛~~~~”音。
不可否认,四川人有着强烈的语言优越感。四川方言属北方语系,而语调语速平缓。
四川人接受中央电视台的采访,鲜有咬着普通话的,但即便不打字幕,我也每句都听得清。我想,如果当初就以川语为普通话,只怕推广的成本和效率更高,因为南方省份的人学起来更方便,而北方人只要稍稍改改语调,也很好学习。
这次深入川方言的腹地一周后,我简直是热爱上了四川话,以至于刚回到广州打的士,竟不自觉与司机说起四川话来。
因同事嘱我采购一些工作晚宴用的红酒,我与曾在成都工作过一年的老刘去逛超市,老刘是江西人,学说四川话也方便。他与女营业员谈好价钱和品牌后,说是让他们下午五点送货去宾馆。
“送到哪里嘛~~~”
我说:“锦江。”
“锦江哪里嘛~~~”
“九楼。”
“晓得嘛~~~”
于是我留下电话要走。
“慢滴嘛~~~”
“怎么?”
“留点押金嘛~~~”
“留多少?”
“随你嘛~~~”
“一百?”
“一百二百三百都可以嘛~~~”
我于是留下一百元给她,但我想我如果是在本地工作,我就会爽快留下三百给她,她的那一串串“嘛~~~~”,太让人心软。
不过,后来我感到好在只留一百元,因为她把我用四川语气说的“九楼”听成了“酒楼”,所以,她们把酒送到了“锦江酒楼”而非“锦江宾馆”的九楼去了。好在后来她们把电话打到了住在锦江宾馆我们老总的房间才找到。
看来,用半吊子水的语言交朋友可以,做交易,那还是开不得玩笑的了。
一楼抑或九楼
在重庆,我们住在解放碑洪崖洞边的一家商务酒店,酒店依江岸峭壁而建,斜对长江嘉陵江交汇处。去得晚,雾雨迷蒙,重庆特有的壮观夜景激动着我们。
办完入住,我们急切想去江边和解放碑走走,近电梯门,同行的陶晨和海舰傻了,我们登记的房间在五楼,而我们从街面进来的这个大堂不是在一楼吗?怎么电梯门上只有标识下行的按键呢!问过保安,说就是从这个电梯去房间,于是按开电梯门,果然,五楼是往下行,九楼在最底层!
原因很简单,这个大约有三十层的建筑,其一至九楼是依崖而建,一面有窗临江,一面无窗贴崖。因为它的一楼面临的是一繁华大街,而九楼面临的是一条江边高架桥,人少,不能停车,但同样可以从桥面进入,即从九楼按上行电梯上到一楼大堂。故而把本应当是九楼的这个大门标设成一楼。
同一座直立的大楼,在不同楼层可以有二个甚或二个以上的通过进入,据说这在重庆不算稀奇。重庆日报大厦就是这样。重庆的建筑设计艺术和成本看来都不低。
我在想,在重庆这样一座立体的、没有二公里以上直道的大都市里,现代轻轨列车可以与帮人搬什物的“棒棒军”同行;在峭拔的长江要塞的逼迫感之下,能够以悠然喝茶摆龙门阵为乐;重庆人的幽默感和豁达的人生观,与这种出门见坡的生存地面貌之间,究竟是一种什么力量,使其得以和谐平衡的呢。
在险峻与麻辣中品味“安逸”,进而以“安逸”作为人生的关键词,类同于湘人的“霸蛮”,这是川人性情的写照,也许更是重庆人生存状态与价值观的高度概括。
重庆是壮阔而纠缠的,重庆的城区与城区之间,是阻隔而一气哈成的;重庆人吃高辣高咸高温的“江湖菜”而面无惧色,谈笑风生,体检无忧——
重庆人,真的只能是重庆人。
鸣戈(曾鸣)文学晚会:http://blog.sina.com.cn/ming590